胡采薇理好衣袖,跪坐在姬昔伊的對面。

    從側(cè)面看過去，兩人中間好似隔了一面鏡子。只是不知誰是真人，誰是鏡中人罷了。

    姬昔伊不喜長久的沉默,她率先開口：“你給我那枚玉佩以及一方絹帕，是什么意思？”

    “我以為娘娘蕙心紈質(zhì),這甚至算不上一個謎語，娘娘發(fā)問又是為的什么呢？”

    “為了保全自己。”姬昔伊淡然道。

    “娘娘現(xiàn)在穩(wěn)居后宮，大王甚至許諾，為了娘娘解散后宮,這是史上從未有過的榮寵。娘娘的保全,又是為的什么呢？”

    “若是沒有你贈我之物,我的確可以保全自己。但是你把東西送來了，便有了變數(shù)。本來,我這樣度過一生，也不錯。”姬昔伊臉上不辨喜怒，她微微垂首，陽光灑入室內(nèi)，將她的臉切割成美麗的兩半,一半由陽光照料,恍若仙子，一半沉溺于黑暗，仿佛煞神。

    “緣故本不在我送的東西上,娘娘有一萬種方式處理掉東西，甚至處理掉我乃至一切知情者。但是娘娘您沒有這樣做,您不但沒有這樣做，您甚至做出和本應(yīng)該做的事完全相反的舉動——您答應(yīng)了我的五日之約，甚至仔細(xì)地回答了我的問題。娘娘您為的什么,您自己最清楚吧?！?br/>
    “我為的，是我即將看到并見證的大秦的未來?！奔粢撩偷靥祝麖埬槺┞对陉柟庵?。她認(rèn)真的表情一時間讓胡采薇恍惚——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師傅。雖然師傅平時不務(wù)正業(yè)，可認(rèn)真的時候，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師傅認(rèn)真起來的表情也如姬昔伊這樣，眉頭舒展，雙目圓瞪，嘴唇微抿，神采奕奕，仿若神祇。

    胡采薇只愣怔了一瞬，很快恢復(fù)如舊，她甚至嗤笑一聲：“為了大秦的未來？何不如說，是為的娘娘心目中大秦的未來？”

    “如此說來，也無錯?！?br/>
    “可是，娘娘有沒有想過，你心目中的大秦的未來，和大王心中大秦的未來，根本不是同一個模樣?；蛘咧苯诱f得凌厲些，娘娘待在秦國當(dāng)王后，仰仗的一是秦楚聯(lián)姻，二是大王的榮寵，三是即將出生的小公子。三者去二，娘娘都不可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坐在大王身邊聽政。更遑論，娘娘的身份是一件不可言說之事，一旦捅破，天下皆知，哪怕此三者均在，娘娘想全身而退也絕無可能。”

    “這一點，我想到了?！?br/>
    “那娘娘打算如何應(yīng)對呢？”

    “應(yīng)對之法不難。其一，老楚王年事已高，沒幾天活頭了，為著他的私心也好，欲望也罷，他不會說出口。我的母妃就更不會說了，當(dāng)初她愿意養(yǎng)我，就是默認(rèn)了楚王的計劃。而我的貼身侍女紫兒和瑯兒，她們是和我一起的，我在她們在，我亡她們亡，所以她們也不會說。老楚王不說，母妃不說，我的貼身侍女們不說，普天之下，便沒有人會說出去了。你既然來問我，便也是變相幫我保密，所以，你也不會說。這個看似要命的秘密，其實被大家保管得很好。”

    “啪！啪！啪！”

    胡采薇撫掌而笑：“確實如此?？墒?，秘密是保不準(zhǔn)有人去查的，畢竟娘娘的行為太打眼了。萬一有心人去查，發(fā)現(xiàn)端倪。王后又該如何是好？畢竟，王后年紀(jì)輕，就算再深謀遠(yuǎn)慮，也遠(yuǎn)不是那一幫老家伙的對手哇?！?br/>
    “這個么……”姬昔伊眉頭打結(jié)，低頭思忖。

    “娘娘不必掛懷。若是真出了事，由我來應(yīng)對。”胡采薇突然道，“不過，奴婢也有一個要求。”

    “什么要求？”

    “奴婢，還是想兼任娘娘的貼身侍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