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建皺了皺眉頭,將手中的果漿碗放了下來,似乎是嫌這溫嘟嘟的碗有些燙手:“我不是替柳氏開脫,只是當時她找的人,表面上是聽她的命令,但實際上卻是聽皇宮里那人的命令。柳氏在這件事情中,只不過是個替罪的角色?!?br/>
范閑皺眉問道:“是宮里的誰要我死?為什么要我死?莫非他們早就知道我是葉家家主的兒子?”
“他們當然不知道!”范建不知道為什么變得異常激動,右手緊緊地握住椅把,“知道這件事情的,沒有人會想傷害你,如果有人想傷害你,也一定不是因為這個原因?!?br/>
……
……
“難道整個京都從來就沒有人知道父親與母親之間的關系?如果那些人知道父親與葉家的關系,為什么就沒有人懷疑過我這個私生子是葉家家主的兒子?”
范閑滿是懷疑地思考著這個問題,心里略有寒意,發(fā)現(xiàn)事情之后似乎還有些更重要的問題,但他根本不敢開口去問,轉而幽幽說道:“那是因為什么原因?四年前我不過是個十二歲的男孩兒,遠在澹州,和京都里的一切似乎都沒有瓜葛?!?br/>
“四年前,也就是陛下收林家姑娘為義女的時候,也就是他為郡主指婚的時候,陛下那時候就決定了,將來皇商產業(yè),以后就由你來管理,也就是那一次,你第一次出現(xiàn)在皇宮眾人的談話中,眼看著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卻擁有了一個他抱不起來的金元寶,你想想皇宮里面的那些貴人們會如何選擇?”
“選擇干凈利落地殺死我?!?br/>
“監(jiān)察院查了四年,基本上已經(jīng)查清楚了這件事,只是可惜沒有證據(jù),奈何不了那些人?!?br/>
范閑笑了起來:“就算有證據(jù),只怕也奈何不了對方才是,畢竟監(jiān)察院是臣子,那些人卻是主子?!?br/>
范建點了點頭。
“想殺我的人是誰?”
“皇后,長公主。”范建微笑著:“不過既然你已經(jīng)平安長大,而且入了京,相信再給她們幾個膽子,也不可能冒著陛下震怒的危險,對你動手?!?br/>
范閑悲哀說道:“您太樂觀了,就算將我殺了,皇帝難道還會把自己的老婆和妹妹如何?”
范建沒有回答,轉而說道:“最近一段時間,靖王世子一定會想辦法拉近與你的距離,而且他一定會想辦法,讓你與二皇子見上一面,你自己小心處理一下?!?br/>
范閑應了下來,知道京都里每個大族都必須主動或者被動地在這件事情里表明立場,皇子爭奪天下的繼承權,雖然是一個看上去有些老套的把戲,但無論在那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永遠是不變的戲碼,只要那層厚厚的幕布拉開,隱藏在后面的戲子們便會紛紛上場,或使三尺劍,或用三寸舌,演給別人看,也演給自己看——范府如果想不偏不倚,緊跟著皇上,似乎也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行。
深夜,范建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太師椅上,一邊喝著已經(jīng)涼透了的果漿,一邊想著范閑剛才的話。想到當初自己付出的慘痛代價,他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又想起京都那個流血的月份里恐怖血腥的場景。在那個黯淡的沒人知道的夜晚,皇后的父親在自己的刀下顫顫發(fā)抖,當自己親手一刀將對方的頭顱斬了下來,那頭顱骨碌骨碌滾著,似乎想起了那個聲音,范建的唇角浮現(xiàn)出一絲溫柔的笑容。
—————————————————————————
后一段日子里,范閑過的很是自在,每天在府里享受著大少爺?shù)拇?,偶爾溜到東川路去瞧瞧籌劃中的書局到了什么地步,和那位也姓葉的掌柜倒是逐漸熟了起來,一應事順,所以府里清客崔先生還是回到了司南伯的身邊。而每隔一天的晚上,范閑總會溜到那個皇室別院去,熟門熟路地翻墻而入,只是現(xiàn)在的窗子已經(jīng)不再關上,雞腿姑娘總是默默地等著他。
之所以經(jīng)常往那里跑,不是因為“戀奸情熱”,實在是林婉兒的病不能再拖,皇家的人都是木頭,好在御醫(yī)在收了司南伯府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彎遞過來的賄賂后,終于開口認可稍微進些油腥對于郡主的身體是有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