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萍萍尖聲一笑,搓了搓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指頭,說道:“五大人現(xiàn)在在京都嗎?”這個問題,費介在范閑的大婚之夜也曾經(jīng)問過,范閑搖搖頭,像上次那般回答道:“聽說去南邊找葉流云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br/>
不知道為什么,范閑似乎隱約聽見這房間某個yin暗的角落里,有一個人發(fā)出了一聲很遺憾的嘆息,他皺了皺眉頭,袖中的手指摳住了暗弩—–—三人此時談的內(nèi)容太可怕,不論是誰聽到了,對于范閑和陳萍萍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后果。
“出來吧?!标惼计妓坪蹩匆娝渲械姆磻?yīng),輕聲說道:“我想你一定很好奇,六處真正的頭目是誰?!?br/>
隨著這句話,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道黑影從房間yin暗處飄了出來,飄飄渺渺地渾不似凡人。這道黑影飄至陳萍萍的身后,才漸漸顯出了身形,是一位渾身上下籠罩在黑布里的……強者。
范閑感受到對方此時刻意散發(fā)出來的氣勢,瞳孔微縮,整個人的身體都緊張了起來,然后緩緩放松,他見過對方,在遙遠的十六年前,這個黑影一般的刺客站在陳萍萍的馬車上,像鷹隼一般掠過,秒殺了一位神秘的法師。
“他就是監(jiān)察院六處頭目,從來不見外人?!辟M介微笑解釋道:“當(dāng)然,你不是外人?!?br/>
那位慶國的刺客頭目沒有說話,沉默地站在陳萍萍身后,似乎對于范閑沒有什么興趣。陳萍萍的聲音有些嘶啞,接著費介的話說道:“除了五大人之外,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刺客。當(dāng)然,也是最好的保護者,所以我才能夠活到今天?!?br/>
黑影微微欠身,向這位輪椅上老者的稱贊表示感謝。
陳萍萍看著范閑的雙眼,微笑說道:“影子是五大人的崇拜者,追隨者,甚至他的很多技巧,都是許多年前他年紀還小的時候,看見五大人的手段,逐步模仿而來,所以剛才聽你說五大人不在京中,他有些失望。”
此時范閑再看那個影子刺客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樣了,單單只是模仿五竹叔,就能有如此強大的實力,這位慶國第一刺客果然天份驚人!
當(dāng)然,這說明瞎子五竹更加可怕。
…………費介推著陳院長的輪椅入了監(jiān)察院后方的大院落,而那位影子又消失在了光天化ri之下,不知去了何處。范閑亦步亦趨地跟在輪椅后面,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覺,那個慶國最厲害的刺客,和五竹叔的風(fēng)格還真是有些相像——他已經(jīng)有許多天沒有看見五竹了,雖然不會擔(dān)心什么,但馬上出行在即,總想與最親的人見上一面。
這是范閑第一次進入監(jiān)察院戒備森嚴的后院,這院落極其寬大,院墻外數(shù)十丈內(nèi)都沒有高大的建筑,所以沒有人能夠從外面看到院中的情況。與世人的想像完全不同,監(jiān)察院后面竟是這樣美麗的一個所在,四處可見青青草坪,數(shù)株參天大樹往地面散播著yin影,青石板路旁小野花偶露清顏。
監(jiān)察院的職員在不同的建筑之間沉默來往,遠遠看著那架黑sè的輪椅,便會恭敬無比佝身行禮。
而每行一段距離,范閑都會皺皺眉,因為在那些美麗的假山下,清嫩的矮林之中,似乎隨處都隱藏著暗梢,竟是比皇宮里的防衛(wèi)還要嚴密許多。
“熟悉一下,以后這院子是你的?!标惼计己茈S意,很突然地說了一句話,那感覺就像是扔塊饅頭給范閑吃一般輕松。
范閑卻是心里咯噔一聲,雖然早就知道了這個安排,但還是沒有料到這老跛子會這么簡單地說了出來。
陳萍萍回頭皺眉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范閑不知道他為什么嘆息,微笑著說道:“有幾個問題?!?br/>
“說來聽聽?!陛喴瓮T谝环綔\池的旁邊,池水透亮,可見水中金sè魚兒自在游動,陳萍萍雙眼望著池水。
“科場案我得罪了很多人,但是為什么郭御史和韓尚書敢對我下手?難道他們不怕家父與宰相的憤怒?”范閑看著陳萍萍那一頭潦亂的花發(fā),靜靜說道:“東宮方面,不是太子的旨意,皇后為什么要對付我?”
陳萍萍沒有回頭,揮了揮手,費介笑著拍了拍自己學(xué)生的肩膀,對于他的勇氣表示贊賞,然后離開了水池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