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重騎射,騎兵才是重中之重,早先金兵以漢人拼湊的步軍裝備極差。宋代徐夢莘的《三朝北盟會編》中記載:除女真部族以外的漢兵及其他民族兵員,“皆不帶甲,弓矢或有或無”,武器也僅僅是“旋斫道傍木,執(zhí)之為兵”。砍路邊的樹木當(dāng)兵器,這也是寒酸到了極處。
到了如今,金人占據(jù)半壁江山,比當(dāng)初富了不少,各地兵卒自然不會再拿木棒作戰(zhàn)。但金人的鋼鐵產(chǎn)量遠不能與大宋相比,兵器也是寶貴。軍中武器時有損耗,淘汰的兵器都是集中銷毀,熔為他用,少有流入民間。
戰(zhàn)青楓也抽出一刀,橫揮豎劈兩下,“嗖嗖”風(fēng)響。三人都是不語,聽這風(fēng)聲,這刀鑄的端地不錯。
戰(zhàn)青楓手拿乃是宋金軍中最為常見的手刀,刀長不足兩尺,刀身厚重?!段浣?jīng)總要》中有“刀八色”,手刀是其中唯一的短兵。但在貼身肉搏之時,此刀用處極大,乃是軍中必不可少的武器。
作為軍中制式武器,刀的歷史要比劍短。春秋戰(zhàn)國之前,武器都以青銅為主,質(zhì)地較軟,只能戳刺,不適合劈砍。早先中原的刀與劍相似,都是直刃。春秋伊始,受北方游牧之?dāng)秤绊?,刀身才開始有弧度。當(dāng)時的吳國就擅于鑄造弧形劍,稱作吳鉤,鉤也,形似劍而曲者。
西漢有了百煉成鋼的技術(shù),才有了堪稱當(dāng)時無敵利器的漢環(huán)首刀,不過與唐橫刀一樣,還是直刃。
因為冶煉技術(shù)有限,鑄造一把刀的成本不菲,唐橫刀一把二千五百文,足足相當(dāng)于當(dāng)時一名七品官半個月的俸祿。
宋時國富,軍隊卻弱,監(jiān)造皆馬虎,打造的手刀質(zhì)量遠遠不如橫刀,長度也要短了四分之一,價格卻不遑多讓。金人什么都跟宋人取經(jīng),但做事認真,造出來的手刀反而比宋刀的質(zhì)量還好。
但不管宋還是金,刀價不低,卻并不耐久。軍刀乃是易耗品,與武林高手真正的神兵利器相比,這些制式刀劍還是脆弱的可憐。一次刀刃對刀刃的硬擊,必定留下缺口,嚴重的刀刃甚會卷曲。若是戰(zhàn)時,一場短兵相接的戰(zhàn)斗下來,刀損壞的比例要超過一半,其中又有一半已不能修復(fù),只能回爐重造。戰(zhàn)事之中,短兵刀的損耗遠遠大于槍矛和弓箭。
因此種種,軍隊之中,對手刀的需求量也是極大,實是燒錢的一樣物事。
三人看了一陣,那刀槍放的雜亂,一時也清點不清,但肯定不下一萬之?dāng)?shù)。如此多的兵刃,足以裝備一支軍隊,事情若是傳了出去,必然是朝野轟動。
三人越想越是心驚,面面相覷,販賣刀兵,自是重罪,三人意外撞破,也是犯人忌諱。
沈放心道,玄天宗當(dāng)真膽大,竟是什么都敢染指。這些刀槍箭矢若不是軍中碩鼠,絕無可能流出,數(shù)量如此之大,怕參與其中的還是金朝軍中的大將。臨安有人售賣喂軍馬的豆子,金國索性兵刃也拿出來賣,這兩國將官還真是半斤八兩,一樣混蛋。
但更叫沈放吃驚的,卻是那楊安國。此人貌似憨厚,可著實是詭計多端,兩面三刀,左右逢源。借玄天宗之手滅了高家莊,又拿高家莊的錢買來玄天宗兵刃,動動嘴皮子便是一石二鳥,好處全得。所圖甚大,看其所為,這造反的心思大約也是真的。
幾人不敢久留,出了庫房。那守衛(wèi)見幾人出來的快,也不在意,心道這些人辦事,果然沒幾個靠譜,也是一般馬虎,還說什么做事之人。
循原路而回,剛剛到了后院,就見迎面四人并肩而來,一路說笑,狀甚融洽,身后數(shù)丈,又跟了十余人。左邊一人,銀發(fā)鷹鼻,竟然是臨安見過的西夏高手嵬名博,他身旁一人,三十多歲,肥頭大耳,衣飾華貴,踱著方步,一看便是權(quán)貴之人。右側(cè)兩個,更是眼熟,一對青年俊杰,竟是欒星回兄弟。
沈放也是一愣,他與嵬名博相見時帶了面具,又變換聲音,嵬名博想是認不出自己,但欒星回兄弟打過幾次交道,卻是避不過去。
果然欒星回兄弟一抬眼,已經(jīng)看到三人。欒星來眼光在沈放身上一掃,面露驚訝之色,隨即便是嘴角一抹冷笑,但立刻又把目光移到花輕語身上,一時竟轉(zhuǎn)不開,嘴里“嘿嘿”兩聲,道:“沈放?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到玄天宗來?!?br/>
沈放索性也不回避,迎上前去,拱手道:“兩位欒兄有禮,這兩位是?”
欒星來也是一愣,他兄弟兩人對沈放頗有敵意,幾次見面都是不歡而散,更知沈放乃是一副臭脾氣,全沒想到沈放過來竟如此客氣。人到近前,見沈放半頭白發(fā),一臉憔悴,如同老了幾十歲,更是嚇了一跳,一時竟忘了回話。
一旁欒星回拱手還了一禮,道:“沈兄別來無恙。這三位皆是江湖后起之秀,這位乃是西夏國鎮(zhèn)夷郡王大人,這位乃是白霄堂嵬名博先生?!苯榻B他人,都是先卑后尊,尊者有先知之權(quán)。欒星回并不認得花輕語與戰(zhàn)青楓,索性一帶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