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青的腿搭在徐奶奶膝蓋上,枯瘦干巴的兩雙手,刺啦啦的搓著她的腿,又辣又疼,咬著牙強忍著沒喊出聲來。
“青青,聽姥兒的話,千萬別再你舅跟前提上學(xué)的事...”徐奶奶絮絮叨叨的,眉眼神情帶著一絲哀苦,剛給腿肚子搓完,又蹲下身給周子青揉肚子。
“不,我得上學(xué),無論如何都得上學(xué)?!敝茏忧嗾Z氣堅定,推開徐奶奶的手,自己把衣服扯下來。
徐奶奶看自己怎么說話都不聽,急的揚手就要像平時捶兩下,誰想,才剛抬起手,那邊周子青已經(jīng)冷臉退了一步,眼神冷冷盯著那只舉起的手。
徐奶奶迎上那冷漠的眼神,心底一怵,苦口婆心又勸道:“青青,你妗子有句話說的挺對,這家姓徐,不姓周。能把你養(yǎng)活大,已經(jīng)不容易了,你.媽走后這么久,就沒給家里打過一分錢。你吃的喝的,穿的,全是花你舅舅家的,人吶,要懂得感恩知足,不是自己的,就不能奢望那些,你懂不懂?”
“所以,我一挨打,就讓我穿長袖長褲遮起來。姥兒,除非我舅把我打死了,不然我一定要上?!背踔卸紱]上過,將來該是什么樣?周子青都不敢想。
“你...你怎么不聽話啊,活該讓你舅打死算了?!毙炷棠炭醋约哼@么苦心勸,一點用沒有,氣的板著臉走了。
中午還沒到吃午飯的點,徐長勝騎著自行車,后座載著一個六十歲,穿著一身藏藍色對襟褂子的老太。半灰半白的頭發(fā),整整齊齊梳在腦后挽成發(fā)髻,顴骨略高,吊著一雙三角眼,看到徐奶奶后上去問了句話。
徐長勝人高馬大,方頭大臉,眉眼齊整,光看五官生的不差。一配上表情,面相就被糟蹋光了,自行車隨手靠在東屋墻邊,粗黑的眉頭往下壓著,站院子里扯開嗓子往堂屋喊,“死丫頭,你給我出來~”
粗聲戾氣,嗓門厚重,膽小的,怕是聽到這吼聲,都得嚇得兩腿大顫。
徐奶奶正和馬道婆寒暄兩句,被這一嗓子嚇得,肩膀一慫,趕緊轉(zhuǎn)過身交代兩句,“長勝,小聲點,你怕全村都不知道你嗓門大是不是?”這樣的事能往外說么,拿被子捂著都怕別人知道,又不是什么好名聲的事。
徐長勝不耐煩的皺皺眉,擰巴著臉問徐奶人,“她真中邪了?”正在地里裝玉米,就看到自家娘們火急火燎的跑過來,說家里丫頭中邪了。
好端端的中哪門子邪,還不是不讓她上學(xué)鬧得,心里憋著勁。不老實聽話,打一頓,什么事都沒了。
徐長勝放下手里活就要回去看看,真要沒事找事,就揍頓狠得,不怕人不改。
“是中邪了,那倆眼珠子盯著你看,都不帶人氣的,長這么大我沒見過這么滲人的眼睛?;钌粤四闼频?,你趕緊去前村請馬道婆,咱媽在家里還等著呢。”劉桂萍半推半勸著把人攆走,自個也不敢回去,索性留在玉米地干活,估摸馬道婆快到的時候,再回去看看。
徐長勝洪亮的吼聲,除非是聾子。周子青從里屋出來,稍稍往堂屋門口一站。
徐長勝一看到人出來,憋著勁沒吼罵出來,結(jié)果扭頭這么一看,眉頭皺的更緊了,活生生的川字刻在額頭上。這才想到自家婆娘說的不對勁,是真的了。
徐奶奶還在和馬道婆小聲嘀咕,說了最近家里發(fā)生的事。馬道婆瞇著眼睛好像睡著一樣的聽著,等到周子青一站到門口,一雙三角眼霍得抬起來,眼白特別大,就顯得黑眼珠子小,僵僵看過來的時候,面相生硬又獰惡。
馬道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周子青看,誰也不知道她看出什么沒有,徐奶奶心里沒底,砰砰急跳如鼓。徐長勝煩躁的來回走動兩步,忍不住性子的,瞪著眼兩邊直看。
劉桂萍拉著平車到家,就看到一院子站著人,沒個說話的。
一平車玉米放在大門口,趕緊小跑過來,拉了一把徐奶的衣服,小聲問,“媽,看出來什么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