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換個動作!”然后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了他想要的新動作是什么樣的?!啊偠灾?,大概就是這樣,你們覺得呢?”他依舊禮貌地問了一句“你們覺得呢?”。也許是這位動作指導(dǎo)是頭一次和steve導(dǎo)演合作,他還真把這句話當真了,皺著眉開口:“我覺得這個動作的難度比你想的要大,導(dǎo)演你有些太想當然了,你可能覺得這是很普通的動作,但是這個動作恐怕只有建模做出來才能達到你想要的那種‘輕松’的感覺。”steve導(dǎo)演臉上很快閃過了一絲不悅。秦尤思考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能試試?!薄班??”“嗯?”同時兩聲“嗯?”響起,比較迷惑的一聲來自動作指導(dǎo)老師,他眼中滿是不贊成,他覺得秦尤沒懂這個動作實際的表現(xiàn)難度有多高。比較驚喜的一聲則來自steve導(dǎo)演,他很快露出了滿意的神情,然后大笑著點了點頭:“那你就來試試!”秦尤知道steve導(dǎo)演想要一種什么效果,他無非就是想要這個角色看上去更輕松更余裕,她也知道動作指導(dǎo)老師為什么不贊成,因為越是在觀眾看來輕松余裕的動作,實際上做起來就越困難。但是她在這兩人中確實更贊成steve導(dǎo)演的想法,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她需要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名導(dǎo),也是因為……哪怕這是個只有兩句臺詞的小角色,她也希望她能驚艷到極致。秦尤伸手,工作人員便將那些還沒來得及從她身上拆下來的線重新綁了上去。威亞吊起來的時候,秦尤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失重感。有些動作在地面上好做,在空中卻難到了極點。但是沒關(guān)系,她會做到的。輕飄飄的一步踏出,反身,側(cè)倒。一個又一個連貫的動作。“好!”steve導(dǎo)演大喊了一聲,然后滿意地走上前來:“相信我,你絕對會滿意自己在熒幕上最終的模樣的?!鼻赜刃α诵Γ芷诖?。秦尤花了幾天在《游戲》那邊拍完了她的一點點戲份后就回到了《劍客》劇組,而她回來后沒多久,武術(shù)訓(xùn)練結(jié)束,《劍客》要開拍了。拍《復(fù)仇》的時候,李平導(dǎo)演由于條件所限沒能好好迷信一番,于是《劍客》開拍的時候,開機儀式非常盛大,把所有該做的迷信活動都做了一遍,秦尤知道李平導(dǎo)演其實還是有些忐忑,武俠題材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真不是什么商業(yè)的好選擇,他雖然表面上依舊是那副安安靜靜的樣子,讓人覺得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但實際上還是有些焦慮,不可能不焦慮,拍攝《復(fù)仇》的時候他沒有任何可以失去的,只要能賣出去能上映就是贏,《劍客》的投資比《復(fù)仇》大多了,而且投資者想要的回報率也比當初的秦尤高多了,更何況他剛拿了奧斯卡,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這部馬上要開拍的新片上,壓力簡直大到爆表。但不管李平導(dǎo)演內(nèi)心多么壓力山大,多么焦慮,他都很好地將這些壓力與焦慮掩藏在了心底,除了這過分細節(jié)的開機儀式以外,沒有任何表露。開機儀式結(jié)束后,演員們開始上妝。先拍鶴截云還是大家閨秀的這一時期。秦尤坐在化妝間由著化妝師為她上妝,她這次要飾演的角色是大家閨秀,所以化妝師給她的妝容難得溫柔?;瘖y師小心翼翼地在她臉上動作,非常努力地在不破壞秦尤五官特色的前提下盡可能地柔化她的氣質(zhì)。 造型師給秦尤的準備的服裝更是盡顯溫柔端莊的大家閨秀氣質(zhì),電影劇本的背景被設(shè)定在了明朝,秦尤在造型師的幫助下穿上了一條藍白底色的馬面裙,這條裙子的藍色淺得幾乎有些粉了,白色的部分則本質(zhì)更偏向于米色,給人的視覺觀感就是柔和,完全不會對眼睛有任何刺激。秦尤披上最后一件直領(lǐng)大襟短襖后,整個妝造就完成了,藍白的底色,金線做點綴,再加上化妝師卯足了勁為秦尤定制的妝容,活脫脫就是一位從仕女圖中走出來的大家閨秀。只是還有些違和。秦尤的氣質(zhì)太鋒利了,她站起來的時候,幾乎給人一種凌駕于一切之上的氣質(zhì),其實如果不看她的臉,尤其是不看她的眼睛的話,那種大家閨秀的感覺還在,但一旦對上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太銳利了,那不是養(yǎng)在深閨的女兒該有的眼神,那是注定要去闖蕩江湖的人才會有的眼神?;瘖y師看得有些頭疼——她真的已經(jīng)盡力了!她已經(jīng)完全想不到還能怎么辦了!但是她很快就看見,秦尤對著鏡子調(diào)整了一下她的眼神和表情,然后調(diào)整了一下站姿,就那么一瞬間,她整個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她身上那種近乎逼人的氣勢全都收斂了起來,她臉上的笑意是真的溫柔,而不會讓人下意識地想著她是不是在嘲諷自己?;瘖y師輕輕地吸了口氣,這就是演員嗎……第77章秦尤從造型室款款走出來的時候, 沒有人會懷疑她不是劇本里描寫的那個大家閨秀。她經(jīng)過時,邊上的工作人員甚至有些晃神,不是那種他們剛見到秦尤時被她過于奪目的容貌氣質(zhì)所攝的晃神,而是一種生怕自己打擾到她的感覺, 大概是一種, 如果她現(xiàn)在和他們說一句話的話, 他們會忍不住絞盡腦汁窮盡畢生所學也要憋一句文縐縐的半文不白的敬語出來吧……的感覺。顧四峰和馮曉幾乎是下意識地心頭一凜,他們二人已經(jīng)成名太久太久,久到不可能有人動搖他們的地位,但是娛樂圈從來是一個所有人都是對手的斗獸場, 看見這種萬中無一的好演員苗子出現(xiàn)的時候,他們潛藏在心底的舊日本能依舊讓他們感受到了一絲威脅。秦尤的演技好所有人都知道,不好也不會成為第一位亞裔奧斯卡影后了。但是和她的演技同樣突出的, 就是她的個人氣質(zhì),而從秦尤出道至今,她幾乎總在演符合她氣質(zhì)的角色, 這類演員, 優(yōu)秀但很難讓顧四峰與馮曉這種級別的明星生出被威脅的感覺。但秦尤此時此刻走出來, 溫柔端莊, 典雅大方,嘴角微微噙著笑, 卻沒有她平素那種威脅感,她完全成為了這個角色, 這個和她本人氣質(zhì)天差地別,南轅北轍的角色, 而這意味著,她的戲路可以很廣, 比現(xiàn)在廣得要多得多,而這是讓顧四峰和馮曉這類演員本能地會生出警惕的特質(zhì),哪怕他們現(xiàn)在早已過了努力打拼的年紀,甚至已經(jīng)生出些養(yǎng)老之意了,但年輕時候留下的本能反應(yīng)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甚至有那么一瞬間,他們平靜已久的心都生出了一絲戰(zhàn)意。顧四峰和馮曉深吸了一口氣,將那種被威脅感從自己心頭去除,他們真的已經(jīng)過了那個年紀,也過了那個階段了。秦尤要拍的第一場戲,是鶴截云第一次旁觀她弟弟學劍。鶴斷水學得磕磕絆絆,哭爹喊娘,鶴截云在一旁看著,起初只是偶爾輕笑一下,后來卻看出了點意思,兩手下意識地跟著輕輕比劃了起來。鶴斷水的師父長篇大論地指點完鶴斷水,卻看見這個榆木腦袋一臉清澈地看著他,雙眼里全是愚蠢,當場忍不住嘆了口氣,吟詩一首,那詩是在諷鶴斷水毫無天資,他為糊口卻不得不教這樣毫無天賦的學生,真是半生所學不知為何。但是鶴斷水的不學無術(shù)顯然不僅局限于武學一道,他的文化課更是能把夫子氣得吹胡子瞪眼就差撅過去的,所以哪怕顧四峰飾演的劍術(shù)師父花了大力氣作詩罵他,對于鶴斷水來說,那就是他什么也沒聽懂,只是一臉迷茫地看著不知為何吟詩作對起來了的他師父。他師父氣得一梗,搖頭間目光卻落在了正在無意識小幅度比劃劍招的鶴截云身上——“咦?”顧四峰這一回頭,李平導(dǎo)演就忍不住點了點頭,他旁邊的副導(dǎo)演更是下意識地在心中做起了筆記。顧四峰做了多年明星,演技卻始終沒有落入程式化的套路中,這一點可以說是難能可貴,這也是李平導(dǎo)演寧可忍受他打戲上的些許瑕疵也要選他演這個劍術(shù)師父的理由,而且現(xiàn)在看來,這點打戲上的瑕疵或許也是好事,顧四峰這個角色本就郁郁不得志的劍客,又兼具儒生身份,他的劍軟綿綿一點,倒才剛好符合人設(shè),雖說能看出這種細微差別的觀眾估計沒幾個,但是拍攝時能盡可能顧及到當然是最好的。當然,除了他永遠自然的演技,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對鏡頭的掌握,這就是請經(jīng)驗豐富的明星的好處,尤其是那種出演過大量高質(zhì)量影片的演員,他們甚至比一些小導(dǎo)演都更懂鏡頭,顧四峰這一回頭,落在鏡頭中的位置簡直完美到不能更完美,省去了李平導(dǎo)演不知多少口舌。拍攝《復(fù)仇》的時候,為了節(jié)省本就不多的預(yù)算,除秦尤以外,其他演員都主打一個性價比,飾演警官的中年男演員可能是全場除了秦尤以外演戲經(jīng)驗最豐富的一位了,但“豐富”指的也就是他在很多奇奇怪怪的電視劇以及從未上映的電影中打過醬油,李平導(dǎo)演其實已經(jīng)習慣了拍完一條后事無巨細地為他們糾正,然后再拍一條這種模式了,所以《復(fù)仇》的拍攝其實真的挺折磨的,幸好這劇大部分戲份還是集中在秦尤身上,讓李平導(dǎo)演很是少了些壓力。而《劍客》,托他現(xiàn)在的名氣和充分到位的資金,他終于得以和大量優(yōu)秀演員一起合作,這一合作,他突然有種——啊,原來導(dǎo)演不是片場每一個細節(jié)都要管啊……的感覺。顧四峰和秦尤演到現(xiàn)在,他一次都沒有生出叫停的心思!只想讓他們就這么演下去。真是堪稱享受的拍攝。他身邊的副導(dǎo)演更是不停在心中記著筆記,不同于李平,他可不是什么天賦型導(dǎo)演,顧四峰對鏡頭的把握,在李平看來是正合他心意,在他看來則都是值得學習的老手經(jīng)驗。 顧四峰,或者說平有道“咦”了一聲后,便朝鶴截云走了過去。鶴截云臉上露出微微怔愣的神情,隱隱有些不滿,這位劍術(shù)師父的行為,可以說是有些唐突了,但是她的不滿并不會表現(xiàn)得太明顯,畢竟她是溫柔端莊到眾人交口稱贊再沒有這般懂禮數(shù)的小姐了的大家閨秀。她身旁的侍女機靈地橫身擋在了她身前,怒道:“平先生這是要做什么?”然后鶴截云才慢悠悠地開口:“玉錦,不得失禮?!逼接械酪荒樔鐗舫跣?,連忙告罪,但告罪完,他便又立刻恢復(fù)了那副見獵心喜的模樣,或者說,哪怕是他賠禮道歉時,也依舊沒壓住見獵心喜的心情:“鶴小姐,你剛剛比劃的,可是我之前示范的劍招?”鶴截云又是一怔。作為大家閨秀,她是不該碰這些刀槍棍棒一類的東西的,所以此刻自然不愿意承認,但是平有道這次腦子倒轉(zhuǎn)得很快,他很快就又接著說:“就當是為令弟做個示范?鶴小姐關(guān)心弟弟的心思,想必大家都會諒解的。”他這話中已經(jīng)帶出了幾分強勢,透露著不容拒絕的含義,他本不該同鶴截云這樣說話的,鶴截云是賓主家的大小姐,他這么講話是生怕自己不被辭退嗎?但他絕對沒看錯,這位大小姐,絕對是個練武的好材料!鶴截云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絲矛盾,雖然她的表情幅度并不大,但是個人都能看出她在猶豫,她的確想試試,她對劍是有興趣的,不然剛剛也不會下意識地跟著比劃起來了,但是多年的教養(yǎng)又在告訴她,她不能這么做,但平有道又確實給了她一個能下的臺階,讓她可以正大光明地使上那劍一使……她在猶豫,她在掙扎。好在鶴斷水聽見平有道的話后,立刻朝她跑了過來,撒嬌般說道:“姐姐,你真的記住那些劍招了嗎?難死了,我什么都記不住,你教教我好不好!”于是鶴截云露出了一個近乎寵溺的微笑,虛虛地輕點了一下鶴斷水:“你呀……”她將手中的帕子遞給一旁的侍女,雖未明說,但這就是要試劍的意思了,平有道眼中迸發(fā)出一陣欣喜,立刻將手中的劍丟給了鶴截云。鶴截云伸手接住劍,然后她整個人都有些不一樣了。就像利劍出鞘。不過哪怕是她展露的鋒芒,其實都是柔和的,不刺眼的。她像是一把溫潤的利劍。然后她動了起來。起先她的動作還有些滯澀,既是因為她在回憶,也是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碰劍,更是因為她還未放下大小姐的架子,但很快,她的動作漸入佳境,而隨著她舞劍的動作越來越流暢,她眼中的興奮也越來越盛,一時間,她竟有些忘我了,原本因為她的拘謹而顯得有些狹窄的劍招范圍也越來越大。一旁的平有道眼中的亮光越來越盛——他果然沒有看錯!這位鶴家大小姐就是百年難遇的練武的好苗子!“喝!”鶴截云收招之時,雙眼明亮得嚇人,然后她恍若初醒一般,斂起興奮的神情,將手中的劍器交到了一旁負責捧劍的侍女手上,又從玉錦手上接過帕子,她又變回那個端莊優(yōu)雅的大小姐了,好像剛剛那劍招翩若驚鴻,圓潤又肆意的身影只是在場眾人的一個共同的幻覺而已。“cut!”副導(dǎo)演幫李平喊了卡,然后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和他同樣反應(yīng)的人還有許多——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對戲!哪怕旁觀都覺得暢快!這就是觀賞頂級演員對戲的感覺嗎?!副導(dǎo)演喊完卡之后,顧四峰和秦尤很快就都出了戲,他們倆都是那種入戲快出戲也快的演員。秦尤環(huán)顧四周,幾乎所有人都在以欣賞贊嘆的目光看著他們,尤其是副導(dǎo)演,他眼中的興奮可以說是溢于言表,感覺不拉他一下,他很快就要上來跟小粉絲一樣狂夸他們倆了。秦尤知道自己這條演得不錯,她揣摩鶴截云的性格人設(shè)揣摩了很久,畢竟是和她本人相差極大的角色,之前訓(xùn)練打戲的那兩個月里,每天下班后她就是在研究各種古裝戲里的經(jīng)典大家閨秀角色,她從前上學的時候《紅樓夢》看幾遍困幾遍,這兩個月卻是把那部經(jīng)典的《紅樓夢》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揣摩模仿她們的表情動作,她對著自己的攝像頭一次次更改最細微的表情與動作幅度,她對自己的要求比動作指導(dǎo)老師更嚴苛,如此近乎不眠不休的兩個月下來,她覺得終于可以輕松將自己轉(zhuǎn)變?yōu)辁Q截云的形態(tài)。而單鶴截云第一次碰劍這個劇情,她私下就反反復(fù)復(fù)演練了近百次,所以她很確定自己剛剛的表演很完美,工作人員們的驚嘆與震驚神情都是應(yīng)該的。 看著他們投向她的目光,秦尤突然感到一陣興奮竄過自己的身體,不管多少次,不管演了多久的戲,看見其他人的目光為她而聚集,看見他們震撼于她完美的演技,看見他們自嘆弗如,露出那種深知自己永遠也趕不上她的神情,她依舊會有種興奮得渾身顫栗的感覺。但她忽然看見了李平導(dǎo)演。站在攝像機后的李平導(dǎo)演。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奇怪,首先,那并不是不滿意的表情,但也絕對算不上滿意。那是……一種很純?nèi)坏睦Щ蟆G赜刃闹幸粍C,她的表演有什么問題嗎?她不是那種有問題會憋著不問的人,更不是那種能接受不夠完美的表演被收錄進電影中的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