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恩科一事乃是天下文人寒窗苦讀數(shù)載才等來的機會,也是朝廷選拔人才的時機,事關(guān)天下學子的前程,也關(guān)乎江山社稷。如今的大晟王朝本就風雨飄搖,暴亂四起,若是因錢浴是衛(wèi)遠伯府嫡子,因他所謂高貴的出身便饒了錢浴這回,或是將此事置之不理,涼的是天下文人的心。此事帶來的后果,也會令岌岌可危的朝廷陷入又一輪水深火熱里。姜娩還記得太傅府里,祖父院中,想要辭官的朱進與鄒仁。祖父乃是當朝太傅,門生眾多,在文人里威望極高,若錢浴這事兒不得到令人信服的處理,怕是連帶著祖父的名譽也會受到影響。春闈一事祖父是主考官,便有處置作弊之人的權(quán)利。望著奏本上那個工整娟秀的朱紅色‘可’字,姜娩的眼底閃現(xiàn)一抹笑意,可再一想她做了什么事情時,面色一慌,指尖力道一消。朱筆掉落——幸虧裴相和手快,才避免了奏本被毀。姜娩呼吸一緊。她……她批了奏本……前世的她不懂這些,不懂世俗禮教,所以也不懂得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稍魇鞘苓^時下禮教熏陶的。女子不得干政。然而,她卻動了奏本……姜娩望著那個分外醒目的‘可’字。懊惱不已。裴相和將她一連串精彩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無聲地笑著,把朱筆重塞進她的手里:“娘娘,這回一定要握住了,否則再掉下去,毀了姜太傅的奏本,我可不會幫你?!甭勓?,姜娩指尖用力,捏緊了筆身。她已經(jīng)動了奏本,如果再毀了奏本,便是罪上加罪。這兩樣加在一起,是足以斬首的死罪!姜娩轉(zhuǎn)頭望他,想問問他有沒有補救的辦法,結(jié)果裴相和只是將她批好的奏本合起來,放到已經(jīng)處理過的那一堆里,然后又拿了一本新的展開在書案上。他眸色淡淡,似乎并未覺得女子干政是一件值得被討伐的事,出言安撫她:“別怕?!苯湮展P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動:“……”能不怕嗎?她眼底涌現(xiàn)恐懼:“裴相和,我會不會死?”裴相和嘴角笑意依舊,見她嚇得眼眶紅紅,戲謔道:“大概會。”姜娩秀眉緊擰。她惜命,特別惜命:“……我不想死?!?裴相和被她逗得笑出了聲,抬指按在她的眼角:“娘娘別哭?!苯溲劢掭p顫:“……”她想給自己提前哭個喪。裴相和輕摟著她,見她嚇成這副模樣,道:“有我在,誰都不能動娘娘分毫?!苯溲鄣椎臏I意頓住。想哭的念頭一停。什么意思?他這是要保她嗎?不過話說回來,這事兒不能光怪她,跟他也有一點關(guān)系。要不是他糾纏她,她也不會在心慌意亂下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看奏本,然后干出批奏本這事兒。但姜娩還不至于蠻橫不講理,把做錯事情的責任推給他。第334章 繼續(xù)朱筆是她拿的。奏本上的字是她寫的。分明是她做的時候沒有考慮到這事兒所帶來的后果。也分明是她思慮不周。多諷刺啊。她那么一個惜命的人,處處小心,事事謹慎,不敢樹敵,就是為了茍活。結(jié)果到頭來,別人沒用陰謀詭計把她害死,皇上沒在暴怒發(fā)瘋的情況下像弄死兩位前皇后一樣把她弄死,她卻一個不慎自掘墳墓!不過再一想,姜娩又覺得此事未必真的會死。批紅的權(quán)是皇上給的。他想給誰就給誰。之前給裴相和的時候,奏本上必然有裴相和的手筆,后來皇上因神仙殿一事遷怒裴相和,把批紅的權(quán)給了張有德,哪怕張有德在此事上怠慢,想來奏本上也有他的手筆。那再多出一個她的手筆,也未必那么可怕。反正皇上醉心玩樂,只要他安穩(wěn)無虞,逍遙快活的日子不被打擾,皇上根本不在意奏本的事情,也不在意批奏本的人是誰。今夜知曉此事的,也只有她跟裴相和。但字跡總是沒法掩蓋的。姜娩想罷,將朱筆擱在筆架上,然后找了裴相和處理過的奏本攤開一看,發(fā)現(xiàn)他的字跡異常流暢好看。一筆一劃,皆有棱角,自成風骨。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樣驚才絕艷。 也是很好認,很難模仿的字跡。再對比她的字跡,兩者的差距尤為明顯。這么鮮明的對比,要是別人還看不出來端倪,除非是瞎了。認清事實以后,姜娩嘆息兩聲,隨即又想起裴相和上一刻說要護著她的話,心里滋生出一股暖意來。她不想死。眼前裴相和對她還沒有膩味,應該也是不想她死的:“裴相和,萬一這件事情被發(fā)現(xiàn),你要怎么解釋?”裴相和將朱筆再次塞進她的手里:“我就說我用左手寫的?!苯洌骸斑@也行?”裴相和:“又有什么不行呢?”姜娩:“……”是哦。他是誰?他可是跺跺腳就能讓整個朝廷顫抖的大奸宦!